時序剛過春分,雁國的首都──關弓內家家戶戶紛紛開始在窗戶旁裝飾上紅黃相間的布條,賣店也把店內符合季節的商品展示在平常沒使用的戶外展台,城市中的旅人也比平常多了一倍,本來就已經熱鬧的街道,因為這些而多了歡樂的氣氛,而這些皆是為了即將到來的「春祭」。
雖然溫度還不夠高但與冬天比起來確實開始變暖的風徐徐吹來,繽紛的布條迎著風搖曳,從山腳到山上的玄瑛宮,除了開始冒出枝芽的嫩綠色彩外,增添了許多炫目愉快的顏色。
「春祭」是由春分開始為期一個月時間的祭典,在這段時間中,城鎮的每個角落都點綴上亮眼的色彩,市集不再只是固定一周三天而是每天都有,異國的用具玩意由元州的港口經由漉水一路運到了關弓的市集中,最新奇的、最有趣的東西琳琅滿目。儘管每年都有這個祭典,但仍舊是年年盛大。
祭典的高潮是在倒數第二天的「春夜祭」跟最後一天的「春舞祭」。這兩天中所有的市集都是通宵舉辦,讓關弓成為不夜城。而在廣場上隨時都有人搭著輕快的舞曲表演著傳統的「延旋舞」——顧名思義這是個不斷旋轉的舞蹈,所有人隨時隨地都可以加入轉圈的行列,只要不碰撞到攤子,就算在市集中跳也沒有人感到奇怪,因為春舞祭就是要跳舞。
春舞祭後會有個雁王主持的祭祀儀式,代表著感謝大地讓人民平安的度過寒冬,迎來了春天,並祈求天帝賜予大地豐收的食糧好度過接下來的一年。祭祀儀式結束後,一年中最大祭典的春祭才算結束,人人回到自己的崗位上繼續努力,所以春祭對雁國的國民來說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事情。
春祭當然不是只有關弓獨有,國內的九個州都有屬於自己的祭典內容,有些是農畜產的成果比賽,有的則是由州侯帶領的祭祀活動。但若是以規模來說,當然比不上首都關弓盛大程度,而且舉辦的時間最長。
如果只看現在生活的安樂,很難想像五百年前這塊土地在梟王刻意的荒廢下有多麼貧乏;有別於被梟王暴政所肆虐的人民臉上心死的表情,現在不管什麼時候都有著打從心底快樂的神情,有著不只是天壤的差別。擁有仙籍能看著這一路變化的人,嘴邊總掛著「這在以前完全無法想像」這句話,來表達自己就算一路看著也難以置信的感想。
沒有十二國中最長治世的奏國所擁有的溫暖豐饒土地,雁國有的只是靠著漉水氾濫而成的肥沃平原產出的自足的糧食,跟花了五百年而成長的建造技術得來的穩定國力。雖然國境有難民的收容問題尚需解決,但想說出「雁國是大國」這句話,是沒人會反對的。
「但這些都跟你無關吧。」語畢,同處在内殿正向延王報告春祭進度的大宗伯,與一旁等待的太宰兩人同時看向坐在窗邊的雁宰輔延麒。
雖然跟在王跟宰輔身邊已經有很長的時間,照說早該習慣這沒頭沒腦冒出的句子,但他們都清楚自己只是比別人更快跟上宰輔話題轉向的速度,卻無法每次都抓到話語中的意思,甚至是連主詞也摸不清。
「誰?」兩人同時發出了一樣的疑問句,但身為宰輔的延麒六太看來並沒有打算回答,跟平常一樣坐在窗邊玩著剛剛裝飾上去的繽紛布條。
「可是我親愛的六太,一個月後我們要手牽手再結婚一次耶!怎麼會跟我無關?」
「蛤?」太宰朱衡冒出疑惑的聲音看向大宗伯帷湍,而對方只楞了一下就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低聲嘀咕著「又來了」。
所有在房內的人都以為六太會像小貓炸毛般的跳起,指著延王尚隆嚷著:「你腦袋空了嗎你?誰跟你結婚啊!」接著一如以往過程般,由舉止跟小孩子差不多的尚隆邊玩著哄著安撫著六太,然後兩人在異常甜膩的氣氛中消失……但這些他們覺得快變成「日常」的景象,今天卻沒有出現。
六太只是放下一直握在手上玩弄的裝飾布條,對著屋子內的其他三人笑了一會兒之後,翻出窗外之後就不見人影了。
朱衡跟帷湍面面相覷,「呃……宰輔怎麼了?吃壞肚子了嗎?」「不,看狀況應該比吃壞肚子還嚴重,說不定連腦袋都吃壞了……」兩人一番討論之後,視線落在一旁默默摸著鼻頭的尚隆。
被兩人無聲的壓力攻擊,尚隆只好停止摸鼻子的逃避行為,「欸,我跟他前幾天打了賭……他要是能十天內都不突然生氣抓狂的話,春祭的祭典之後,就帶他一起去春狩……」
春狩其實只是個象徵性質的活動,雁王率領著官員們遠道到光州與柳國交界的北路附近,以狩獵的活動代表「春已回大地,農物產皆豐盛」,並把「春到」的訊息當成禮物帶給北方的柳國。至此,春祭才是真正的落幕,只是春狩並非全民參與的活動,所以一般而言都是以祭典為結束的最後一個活動。
「春狩?宰輔不是向來遠血光,以往春狩這活動都沒參與不是嗎?怎麼這次卻反態了?」朱衡發出了疑問,不理解一向遠避這項活動的六太怎麼突然想參加,甚至還要跟尚隆打下賭注?更何況,六太自己一直以來都是隨心所欲,想做什麼不曾這樣需要別人同意過,顯得這次態度非常的反常。
「春狩……」帷湍重複了這兩個字之後猛然理解,他看向一直苦笑的尚隆:「莫非與大司馬有關……?」
「大司馬……?啊!」朱衡也懂了帷湍沒說出口的句子,「但這件事情宰輔從何得知?」這原本連他這個只是掌管宮內事務的太宰都不該知道的大事,也是為了要能夠瞞住跟「監督」六太動作他才能夠得知。
「欸……」尚隆抓著頭髮說話吞吞吐吐,「就……在……的時候……被知道了。」
帷湍不客氣的翻白眼,而朱衡立刻摀住耳朵閉上眼睛:「我不想知道!!」
「……這樣講你們就知道了啊?真是聰明賢慧啊……呵呵……」乾笑了幾聲也沒讓自己的愛臣們停止翻白的眼神,尚隆只好自己停了。「總之,就是被知道了春狩的賣羊頭掛狗肉的行事……」
所謂的「賣羊頭掛狗肉」的行事,起因為兩個月前來自光州的密報──與柳國邊界的北路附近,這幾個月出現了大量別國人士出入。
邊界地帶有難民出入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柳王治世將近一百二十年了,這五六十年開始原因不明的國力衰退,兩國交界的北路附近開始出現了一些由柳國避到雁國的人。
而以雁國各州來看,光州雖然位處與鄰國可來往的位置,但因為柳國國內情勢的問題,商業的來往比不上有著港口的元州,而且偏北地理位置與偏南的首都靖州不同,一年只有夏天的那一兩個月才比較溫暖,州內較發達的只有畜牧而已,所以在雁國國土當中,光州算是偏貧的一州。
而這個情報會被注意就是,這些人並不是所謂的難民。雖然經過了掩飾,但卻還是能明顯的看出這些人身上都帶著武器,而使用的器具也都絕非低廉之物。儘管口音努力的模仿,但還是聽得出來並非是雁國之人。
另一方面光州令尹同時也是州侯的兒子由章在近幾個月來也密切的到北路視察,出入的頻率就跟這些陌生人幾乎相同。頻繁的遠離該輔佐的州侯實在不該是「令尹」這個職位該做的事。於是盡責的牧伯就將這個消息秘密傳回了宮內,但牧伯本人也自此失去了音訊。
因為光州牧伯原本就是大司馬成笙的好友,消息才剛傳到大司寇的地方,他就立刻闖到了内朝中秋官的辦公處了等著拎秋官長上内殿去找雁王。接著因為諸多事情,本來只是去禀此項密報的會議,最後成了六官甚至於冢宰都參與的大會議。
不過這個會議的結果是計畫將宰輔排除在外的。除了因為會議的決議要利用春狩之名義,進行消息的確認及尋找光州牧伯蘊水的下落,而這舉動會因為消息的確認結果決定是否會演變成討伐的戰爭,尚隆一開始就提議對原本就因為不喜歡血光而不曾參與春狩的六太隱瞞,另一個顧忌也是知道了這決議的六太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六太不喜歡戰爭不只來自於天地給予的個性,也來自於他流落到蓬萊時的幼時記憶。在蓬萊的短短數年間見識了戰爭帶來的生離死別,然後短暫的回到蓬山沒幾年又再度回到了蓬萊,雖然這次迎回了雁王,但也是因為戰爭。雖然沒有正式的承諾,但若非必要他會極力避免讓六太接觸到戰爭。
只是這次……尚隆想不出解決目前現況的方法,只好求救:「帷湍快救我啊,不然就是你快去惹怒六太讓他抓狂啊!什麼事都好!」
帷湍不客氣的第二次翻了白眼,「你可以做點『正常王』該做的事情嗎?」
「我又沒少做過……」尚隆自認委屈的小聲抱怨。看向剛剛六太玩著裝飾布條的窗邊,才近春天吹進屋內的風還是寒冷的溫度,還是一片灰白的天空顏色中飛著紅黃的繽紛色彩莫名的有種寂寞感。「算了,既然話題都講到這邊,順便把其他人叫來彙整目前狀況吧。」
歷史上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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